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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1月22日,余英时教授83岁华诞

“如果历史可以作为指引,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之间,对基本价值似乎存在很多重叠的共识,毕竟中国的“道”就是承认人类共同的价值和人类尊严。如今我更坚信,一旦中国文化回归主流之“道”,中国对抗西方的大问题也会终结。”——2006年人文诺贝尔之称的“克鲁格奖”(Kluge Prize)得主,华人学者余英时(Ying Shih Yu)。

中国文明的圭臬,不在于江山永固,也不在于万世一系,而在于文化传承;文化传承的灵魂,不在于风云散去的万物,只在于活在世间的人心。

文化最终的载体是人,所以才能传承。唐代韩愈不无激进地认为:“孔子之作《春秋》也,诸侯用夷礼则夷之,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”,其实也可以表述为:“华夏舍周礼则夷狄之,海外存周礼则中国之”——因为1200年后的今天,汤因比教授告诉我们:“文化的本质是一个文明内部所有成员行为规则的统称。”

余英时与黄顾

国人推崇之“孔孟”,实为理学之“程朱”。反观明末之“黄顾”,无疑近代启蒙之哲宗。自“程朱”至“黄顾”,汉文化重生之趋势也;而满清逆天践祚,再续极权之衣钵,消弭思想于神州,闭关锁国于四海,中国所以远欧洲之骤变,民主民权之绝也。

黄宗羲与顾炎武追寻的是“向使无君”,诉求于“天下之权”;余英时恪守的是“民主自由”,寄托于“东方再兴”,尽管相距三百多年,但是义理相通,一脉相承。

当时北有青主(傅山,字青主),南有黄顾,他们并不是后世文学作品中的“反清复明”者,虽为明代旧臣,拒绝出仕满清,然而他们真正心痛的是黎民苍生,哀思的是“汉家衣冠”

余英时也并非故意与大陆对立的“忤逆”者,他只是孔子“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”的追随者。然而不曾忘记故国情怀:“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”

1958年,余英时所作《陈寅恪先生<论再生缘>书后》,“文章千古事,得失寸心知”。晚年的陈寅恪多少会感到释然与欣慰,唐宋遗风,弦音海外——可以比照傅山与黄顾的“朱衣右衽”。尽管如此,对陈寅恪的一生来说,他与飘零海外的中国文化,已经是再生之缘:

“回首燕都掌故花,花开花落隔天涯。……红杏青松画已陈,兴亡遗恨尚如新。”

国士无双  海外存孤忠

黄顾是不幸的,他们死于故土,目睹天下崩塌,却无力于心,只能留下“明夷待访”;余英时显然是幸运的,其先拜于钱亚宾门下于香江,后师从杨联升于北美(1955年以“无国籍”身份负笈留学)。1974年,兼职对岸“中研院”院士,见证东方与西方,论证传统与变革。

所以我们应当注意到,还有一点可以证明,余英时绝非大陆长期以为的、对岸的唱和者。他对政治只有遥远的兴趣,但是他的信仰——“宁鸣而死,不默而生”,决定他会为对岸“美丽岛”事件呛声,仗义执言。今天对岸在民主建设取得的成就,余英时评价为,台湾之所以能用较小的代价实现民主转型,正是因为保留了中国(儒家)文化。因此可以断定,余英时大师的心中,真正沉思的是顾炎武所说的“天下”,而不是当权者殚心竭虑的“家国”。

著名画家陈丹青比韩愈更加激进地说过,“中国两千年文脉已断”。这句话可以谨慎乐观的回答,今天的台湾已经不是当年的“南明”,所以大陆的未来也不一定就是满清。韩愈甚至还说过“圣人不死,大盗不止”,现实的情况可以反过来,因为人民的大盗(比如贪腐的官员、不受监督的权力)仍然不止,所以必须有圣人的存在。当然,余英时虽然无愧世界华人的国士,不负当代史林执牛耳者盛名,但是他自己一定不会认同“圣人”的封号。因为民主倡导的价值,就是圣人皆凡、圣凡平等,所以对他来说,“士以天下为己任”才是中国文化的大同之道。

但愿中国人与自己的文化,不会永远是“再生缘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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