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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土的“战马”头盔

古坟时代 (古墳時代 こふんじだい)

与渡来人归化的争论相对,与渡来人侵入的主题相通,中日关系也有个戏剧性的插曲:让不少中国人莫名的振奋——这就是徐福东渡的传说。

在李炯才的书中,同样引述了台湾作家卫挺生在上世纪70年代提出的新锐观点:“神武天皇即中国秦代的徐福”。这种说法虽然在国人间流传甚广,但是存在无法解释的诸多疑点。徐福东渡的故事在中日古代就已经广为人知,日本多个地方(比如和歌山)都有徐福定居的传说,而且成为当地的“药神”,保佑人们长生不老。今天日本也有不少“衣冠冢”,甚至在传说的最初登陆地建有徐福公园。

可是将徐福定调为神武天皇是没有确凿证明的——至少在时间上不对等,徐福是公元前3世纪的人物,大和王国的出现要等到公元5世纪前后,而神话中的神武天皇被定格在公元前660年“开国”(学界基本断定是后世根据谶纬算法,虚构得出的时间)

会不会是徐福及其部众的后裔所建呢?无人知晓,现代考古探明,日本皇室的祖先可能和朝鲜半岛有着血缘联系(参考第二话)。当然不是认可韩国的意淫史观,而是在DNA上,大和民族的直系祖先,很可能起源于亚洲大陆的沿海地区——与韩国类似或者同源的族群,而且长期受到汉民族在“经济”上的影响,例如稻米种植技术以及农耕铁具的使用。

日本飞鸟时代的典籍称,渡来人从古坟后期开始,也有大量来自中国(汉民族)的移民,他们或姓秦氏、或姓汉氏,很可能是移民表明自己是强大的秦朝或者汉朝的后裔。至于中国本籍的具体姓名与身份,很难确定,中国古代史书几乎没有任何相关的直接记载。

他们多数被安排在畿内定居,担任官职,以至成为当地的望族、贵族,也许这就是徐福东渡故事的原形——但是可以断定,汉族移民与弥生时代的渡来人,基本无关,汉民族并非日本民族的直系祖先。

日本此时的历史进程被后世称为古坟时代,大致是公元4世纪初到公元6世纪末。古坟承接弥生时代,考古学上完全成立,但是整个时代的三个世纪中有一半的时间,是没有任何文字记载的,包括弥生时代如何结束、古坟时代又是缘何开启,这也是日本历史上最大的悬念——牵连到天皇家族诞生的神话。

这一时期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大量宏伟神秘、造型华丽的贵族夯土墓地(包括传说中早期天皇的陵墓)出现在本州岛,目前已经发现71座,多数集中在奈良和大阪盆地周边。

尤其值得一提的是,2009年发现的奈良县樱井市箸墓(平假名はしはか)古坟及周边类似城市建筑遗迹,被测定时间符合《三国志》记载卑弥呼女王的公元3世纪后期,古坟也被推测是卑弥呼女王的陵寝,因而也有说法卑弥呼女王是古坟时代诞生的标志。遗憾的是,这座古墓被“日本宫内厅”列为皇族陵墓,法律禁止挖掘,所以世人目前无法一睹真相和奥秘。今天的奈良、大阪、京都一带,在古代叫做“大和”地方(后来成为日本最重要的区域:畿内),古坟和之后的飞鸟也被统称为“大和时代”。

按照《梁书 诸夷传》的说法,邪马台在中国最后的亮相,是公元226年,卑弥呼女王的继任者壹与(台与)派遣使臣到晋朝入贡。之后邪马台失踪于东海的彼岸。人们深信当时发生了战乱或者其他不可抗力,导致整个日本与中国在长达近150年的时间内失去了联系,今天日本称为“不为人知的一百年”,所以当时的中国史书没有记载这段100多年的人物与事件。一直到公元5世纪,“倭之五王”才重新在中国的史书登场。

因此日本最初的国家雏形就此消失于地平线,然而大和政权的建立,正是在这段失落的岁月里诞生的,考古学上正是大量古坟的涌现。显然,日本的历史没有中断,或者说邪马台并没有真正消失,甚至人们有充足理由坚信邪马台的族裔,在结束内乱后,重新组建了政权。

目前学术界对邪马台存在的位置,主要是两大假说。

九州说:主要依据是方向吻合。九州岛距离亚洲大陆最近,与朝鲜半岛仅隔对马海峡,也是弥生族群最先定居的地点。中国从西汉时代设置了“朝鲜四郡”,直接统治朝鲜半岛。《三国志》记载:倭在“带方之南,东南大海中”。带方是朝鲜四郡之一,今天韩国的首尔(汉城)一带。著名的金印在福冈北岸的博多湾出土。福冈是九州最大的城市,博多湾恰巧也是13世纪蒙古(元)军队登陆日本的地点。

不过邪马台并不在博多湾,日本学者根据《三国志》的地理描述,推断出金印属于当时臣服邪马台的一个小国。后来在福冈南部的筑紫山脉,当地发现了一处庞大的弥生时代遗迹,九州说认为这里正是邪马台所在地。

畿内说:主要依据是距离吻合。九州说的最大不足,一个是筑紫山脉的位置仍然不能服众;另一个是关键没有发现《三国志》记载卑弥呼死后的“大冢”。因此很多日本学者提出本州岛西部的畿内地区,在距离上基本吻合《三国志》对邪马台的推算。特别是上文说的奈良县樱井市古坟,是畿内说目前最给力的证据。

悖论和疑问:今天在考古等科学手段的支持下,畿内说更具有说服力,也符合人们预期的逻辑——邪马台与大和是前后继承关系。但是畿内说也有一个疑问:《古事记》和《日本书纪》讲述的“神武东征”如果是真实的,势必倾向九州说。尽管这两部后人编纂的神话史学可信度存疑,然而有趣的是,神武东征恰好反映了这一关键时期的某些记忆片段,可以解释大和王室如何从九州(岛)迁移本州(岛)。所谓东征,是讲述神武天皇从今天九州岛北部,渡过濑户内海,在本州岛中部建立国家王权的一段传说。今天可以解读为弥生族群对原属于绳文族群的本州岛领地,展开争夺的史实加以文学虚幻化。

因此绕开神话与传说,今天日本皇室(大和王族)的前身,或者说第一个男性祖先——也就是神武天皇的原形,实际是古坟时代一支部落豪族的军事首领,或者是农业祭祀的精神领袖(两者的混合体),通过征服其他部落(向其臣服)的形式,组成日本当时基本的政权构架。

所以从邪马台的消失,到大和王国的登场,最重要的政治形态变化就是世袭制的确立。另外也可以将早期虚拟的天皇形象,看作是所有豪强部落共同的精神偶像,特别是祈祷农业的祭祀仪式,通过宗教信仰(神道教的起源)追溯到太阳神(天照大御神,原形是邪马台的女巫统治)。

亚洲大陆再掀波澜?!——“骑马民族征服论”。

这在忧患意识浓郁、危机意识强烈,不乏悲情主义色彩的日本哲学中,使得古坟时代的悬念再深陷一步。一百多年的“蒸发”被担心不是孤立发生的,一海之隔的亚洲大陆发生的状况即是证明。

中国在东汉帝国瓦解后,长期处于分裂与战争交织的国家形态。尤其是西晋崩溃后,陷入更加动荡的乱世。有一首唐诗描绘的最为写实:“黄头鲜卑入洛阳,胡儿执戟升明堂。晋家天子做降虏,公卿奔走如牛羊。……北人避胡多在南,南人至今能晋语。”——张籍《永嘉行》。史书的定调是“五胡乱华,衣冠南渡”,史称“永嘉之乱”。

日本出版的中国历史著作,称为“中华的崩坏与扩大”。更为“巧合”的是,世界历史范围的“全球化”,亚欧大陆的两端(罗马帝国与中国)均在这个时期爆发了异族的入侵、以及旧文明的终结和政权的覆灭。既然世界都未能幸免,邪马台(大和)能否独善其身?这正是日本的担忧所在。

中国所说的“五胡”主要是生活在亚洲草原的骑马游牧民族,实际上远不只五个,还有一个被忽略的狩猎民族——高句丽,被看作是东北亚3世纪到7世纪的风暴中心。高句丽最初是汉帝国征服的边疆民族,主体是东北亚原住民扶余族的一支。

相传公元前37年正式建国,都城在今天的辽宁桓仁县境内,公元1世纪,高句丽受到汉朝的军事遏制,迁都到丸内城(今天的辽宁丹东),随后长期与汉族的中原王朝互相征伐。公元244年,三国曹魏攻打高句丽,摧毁了丸内城,国君东川王战败逃跑。

等到五胡十六国驱兵千里,黄河到长江横尸遍野,“中原士族,十不存一”、“洛京倾覆,中州士女避乱江左者十六七”。高句丽顺应“天意”开始反击,迅速占领了汉代的朝鲜四郡,定都平壤。迫使半岛南部的百济臣服,新罗岌岌可危。高句丽甚至在“广开土王”时代,向北扩张到今天的松花江流域。

此时此刻的日本,仍然是尘封的记忆。直到一块广开土王时期的石碑记载,公元391年之后,倭国士卒时常渡海到朝鲜半岛沿岸,与高句丽军队作战。由此可知,似乎日本不仅没有受到陆地民族的侵扰,反而从海岛向陆地扩张。不过今天日本境内出土了不少古坟时代的“马镫”以及其他骑兵或者类似骑马民族的文物。这些物品的样式被认为类似朝鲜半岛同时期的文物。

从现有已知的证据,日本被异族征服的观点还是难以成立的。从后来的文献看,大量躲避陆地战乱的移民,包括百济王国“五经博士”在内的渡来人,对大和王国起到了“技术性”援助(注意不是制度性),极大促进了大和王权在日本列岛的统治与繁荣。(备注:五经博士是中国汉代官职,汉化的百济亦有此设置)

日本的“复出”——倭之五王

根据《宋书·蛮夷传》记载,公元413年,第一位国王“赞”,主动遣使向当时的东晋进贡。继任国王“珍”(赞之弟)、之后的国王“济”、“兴”、“武”(兴之弟)均在各自登基之始,以及中国政权更迭之时遣使来朝。到公元502年为止,大和一共向中国的南朝派遣使节13次。此外,《宋书·蛮夷传》记载,公元420年,宋武帝册封百济国王为“镇东大将军”。大和国王珍认为,百济的封号在倭王之上,于是在公元438年入贡,要求任命自己为“安东大将军、倭国王”。宋文帝未允,只同意之前的封号——“安东将军、倭国王”。

其中的国王“赞”,后人猜测是神话中的“仁德天皇”,很可能是古坟时代最大陵丘的主人。国王“武”,后人猜测是神话中的雄略天皇,他在送给中国皇帝的信中写道:“征服东方55国、北方95国、西方66国”(国=部落)。由此可见,倭之五王时期的大和王国,处于高度发展的时期,其间的扩张很可能是向本州岛东部和九州岛南部,或许可以参考为神武东征传说的渊源之一。

九州岛南部的熊袭(隼人)、本州岛东部的虾夷,都说日本列岛原住民的后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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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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